【喻魏】山那边没有海

写在之前的作者有话说：为了这一场梦中的风花雪月，我甘愿承担自私的罪责。

HE，HE，HE

喻魏only

稍微有点长的一发完结

 

6.

 

四目交接的时候，不要停留太久。       

 

   “喻队长，愿意和我们一起去吗？”这是餐桌上，陈果基于自己社交礼仪常识之上的一句客套。

   “……”喻文州却在沉思三秒钟之后，当了真，“好，这是一件好事，我和你们一起。”

   “少天那小子回家了吗？也问问他吧。”这是魏琛喝光杯中酒之后，顺势提起的建议。

   “嗯。”喻文州点头，“我打电话给他。”

   于是，情况就不受控制地演变成，四天后的晚上八点，黄少天手拉行李箱，后背双肩包，风尘仆仆地从杭州的机场一路赶到杭州的火车站，与兴欣战队的众人，还有他的队长喻文州集合见面。

   软卧的VIP候车室里，旅客不多，黄少天喘匀了气，才摘下帽子和墨镜和大家分别打招呼，对待排第一的魏琛更是尤为热情。等他说完，陈果十分细心地递过去一瓶水，看着黄少天大口大口地灌了半瓶之后，才又递过去一叠订好的A4纸：“这些资料大体介绍了我们要去的地方，条件不是很好，可能比较辛苦，喻队长应该也和你说过了。所以，我擅自做主给大家订了软卧票，21个小时的行程，能睡还是多睡一会吧。”

   黄少天又喝了一大口水，像上台表演前的准备：“嗯，我知道我知道，队长都告诉我了。没关系，我体力好得很，这点辛苦完全不在话下！”话音刚落，黄少天余光一瞥，就看见叶修和方锐挨着坐在候车室的沙发上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，似乎在酝酿什么嘲讽的话。黄少天决定不给他们开口的机会，便先下手为强，“谢谢老板娘提醒，不过我是不用你担心的，但瘫在那边的某些人，从头到脚一副宅男宅到死的样子，能不能吃得了苦啊？不行的话就提前说，现在后悔还来得及。”

   “呵呵。”叶修向左翘起二郎腿。   

   “呵呵。”方锐向右翘起二郎腿。

   黄少天一路紧赶慢赶，看起来真的很累，竟然没有立刻还嘴，而是拖着行李箱走到苏沐橙旁边的空座位坐下：“我们这次是去做好事的，懒得和你们打嘴架，我就静静地坐在苏妹子旁边，看你们自欺欺人。”

 

   他们的确是去做好事的。

   兴欣夺冠之后，总冠军的奖金和赞助商的合同，一股脑堆到了陈果的面前，她和苏沐橙做了包括转会费和全额工资帽的详细预算之后发现，还有不少结余，又经过与兴欣战队所有成员的商量，他们共同决定拿出一部分富裕的资金，投入长期的公益慈善事业，眼下的第一年，兴欣战队的所有成员就决定一同到贵州镇远下辖乡的山区小学去。

   而正当兴欣准备妥当之时，喻文州却突然登门。

   “我来这边旅游，顺便来看看大家。”喻文州手中竟然还提着不少水果。

   杭州是旅游胜地，兴欣没有人怀疑面前这位温文尔雅的蓝雨队长，尤其是魏琛做背景布的情况下。

   “既然来了，就不要着急走了，晚饭我都订好了，喻队长留下一起吃吧！”陈果十分热情地招呼着。

   之后，一顿丰盛的晚饭，和兴欣老板娘一句礼貌的客套，和魏琛一句自然而然的建议，兴欣战队与喻文州，黄少天这两位编外人员，就聚在此时，火车站的VIP候车室了。

 

   至于旅游？喻文州原本也不是来旅游的。

   没有第二个人知道。

   他是来找魏琛的。

   嘘。

 

   是从哪一天的哪一刻，开始对魏琛特别注意的，喻文州已经记不起来了，只知道当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，就已经完全陷入了凡是魏琛出场的兴欣比赛，他都要回看一遍电视转播的怪圈。不做比赛记录，不做战术分析，只是听着电视解说可能是一知半解的评论，像一个普通的兴欣粉丝一样，去看喜欢的选手比赛。

   喜欢的选手？逻辑重音是哪部分，喻文州自己都不敢轻易直视自己的判断。

 

   “到点了，该上车了吧。”被别人当做“喜欢的选手”的人此时依然毫无自觉，候车室墙上的禁烟标志可能是他精神不太足的罪魁祸首，手中的报纸都翻来覆去地只看个标题。

   叶修站起来点头，顺手提起苏沐橙的背包：“走吧，咱家这魏老爷子都快废了，赶紧让他上车躺着吧。”

   方锐也跟着帮陈果提起一个包：“走走走，在场的大老爷们都自觉点，我们这女神不多，就三个，拎包的机会弥足珍贵，不抓紧就没有了。”

   黄少天毕竟不是兴欣的队员，对当下的形势判断出现了偏差，他看向唐柔的时候，唐柔早已背好了自己的包，还帮乔一帆和安文逸分担了几瓶矿泉水。

   众人笑笑，跟着叶修向直接通向站台的门走过去。

   喻文州走在最后面，不动声色地拿起魏琛手边的旅行袋：“魏队，火车在诸暨站会停三分钟，忍一忍，到那里下车抽烟吧。”

   魏琛一怔，转过头来望着喻文州。

   喻文州笑，很快移开对视的视线：“走吧。”

 

   四人一间的软卧车厢，陈果订的都是连号票，平时住兴欣宿舍时的室友，自然而然地就结伴钻进同一个包厢。罗辑看了看，左边，黄少天拉着喻文州跟在叶修和魏琛后面；右边，方锐扯着乔一帆和安文逸说一起打牌，莫凡安静地跟在一旁。过道里，只剩下大高个包荣兴还兴奋地扒着窗户往外看，值此情况万分危急之时，罗辑灵机一动，特别自觉地跟着三位女神，走进了中间的包厢，徒留包子两分钟之后才惊声叫道:“啊！怎么回事？我要一个人了吗？”

   

   K字头的火车，一路上走走停停，逢车便让。除了晚上十点到诸暨站，魏琛在喻文州的微笑注视中，下车抽了一次烟之外，直到第二天中午，都没再去抽烟了。叶修更厉害一点，睡醒觉之后，捧着一本书边看边和黄少天插科打诨，愣是让人看不出他其实也是有烟瘾的。

   最后，在这个包厢里，第一个坐不住的人是黄少天，他吵着说你们几个太无聊了，我要去看看其他人在干嘛，就站起来拉开门出去了。

   “看什么书呢？”又安静了一会儿，坐在对面的喻文州看着叶修先问道。

   叶修把书从腿上拿起来，露出封面。

   喻文州微微睁大眼睛：“像哲学家一样思考？”

   “噗！”幸亏魏琛嘴里没有水，“快让老夫看看，这个长得像叶修的人是谁。”

   “早就说过了，永远不要低估你的对手和队友。”叶修还一副特别认真的样子，“你以为我能赢你们，是单纯靠手速的吗？”

   魏琛掩面：“别说了，小喻还在呢，我都听不下去了。”

   “哎呦真是不好意思。”叶修放下书，露出一个真假难辨的歉意笑容，“误伤，误伤。”

   喻文州点头：“我知道。”

   “知道什么？”黄少天这时又拉门进来了，不等其他人问，就自顾自说道，“包子跑到方锐他们那打牌去了，我看了一会儿，老叶你们那小牧师挺厉害啊，脸上一张纸条都没贴呢，再看包子那脸上贴的，眼睛都要看不见了。苏妹子他们那屋更有意思，小罗正给三位美女出数学题呢，我题都没听懂，结果唐柔妹子和你们老板娘还听他讲的挺认真，草稿纸上画了一堆图，这小罗以前是干嘛的啊？”

   “数学家。”魏琛脸上的表情仿佛是在赞扬自己，“名牌大学，数学天才，大学里学算术的。”

   “我的天呐。”叶修也听不下去了，“学算术的，我就问你，你能把人家在大学里学的专业名称，一字不落地告诉少天吗？”

   黄少天和喻文州都看过来。

   魏琛面不改色：“咳，咱们是不是该吃饭了？”

   喻文州果断救场：“是有点饿了呢。”

 

   饭吃了两顿，火车就停在了镇远站，这里还不是这列火车的终点，只经停四分钟。

   最先跳下车的陈果，站在车厢门边，帮后面的每个人接行李。

   “果果万岁！”最后下来的苏沐橙高声喝彩，赢来其他人一片点赞。

   被女神夸奖的陈果笑眯眯，这次兴欣的行程大部分都是由她提前联系确认的，此时俨然一副领导者姿态——

 

   “我们到了，镇远。”她抬起手向后指去，“滇楚锁钥、黔东门户。”

 

 

 

5.

 

为什么，平淡的事情现在忽然生动。

 

   按照计划，兴欣的大家需要在镇远县上住一晚，第二天一早，再搭当地一家慈善机构的车，去乡里的山区小学。

   众人在宾馆前台登记之后，就互相帮忙搬行李上楼休息，而陈果却又拿起随身带的斜跨包，一副准备出门的样子。

   “陈老板？”喻文州拍拍她，“还有什么事吗？”

   “嗯。”陈果点头，“还有些事要处理，我们之前买的电脑、钢琴、书、学习用具和体育用品，提前快递过来了，说好的应该是今天中午到镇远，这里的县政府为我们临时提供了一间仓库，我现在得过去核对一下，然后再按数量分成四份，送到镇远县下辖的四个乡去。”

   喻文州点头，丝毫不犹豫地说道：“这工作量，你一个女孩子做不行，我和你一起去。”

   唐柔也走过来：“嗯，我也和你一起去吧。”

   还在楼道里的方锐轻轻踢了魏琛一脚：“别光看着啊，人家喻队长一个外人都主动申请分担工作了，老魏你还留在这，要不要脸？”

   “你怎么不去？”魏琛反问。

   方锐摊手：“我和老叶有其他工作要做。”

   魏琛一脸不相信地啧了一声，却还是走近陈果两步：“老板娘，现在走吗？”

   “哦哦。”陈果反应过来，“走，现在走。”

 

   临时仓库和陈果订的宾馆离得很近，四个人聊着天，很快就到了。

   说是仓库，其实更像是一间废弃的厂房，面积很大，靠近门的这半边明显被特意打扫过，干净整齐地码放着兴欣购置的捐赠品。

   喻文州是第一次见到这些东西，不禁感叹陈果的大手笔。

   “电脑和钢琴的数量没有问题。”陈果一进来就已经开始工作了，“二十台电脑，四架钢琴，主要是图书的数量，核对起来有些麻烦。这样吧，我们四个人分工，书都是提前打好包的，一包有二十本，包装上面都有数字，一所学校送二十五包，数字就是一到二十五，我们一边核对数量，一边就分成四份了。”陈果吩咐完，还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喻文州，希望战术大师能认可自己的指挥。

   喻文州果然不负陈果望：“嗯，没问题，那我和魏队负责这边这一堆吧，数字重复的我们就先挑出来，最后看哪份缺，就补进去。”

   唐柔点头：“这很简单嘛！”

   喻文州笑：“是陈老板的准备工作做得好，把相同的书，提前分好打包，很辛苦啊。”

   陈果和唐柔相视一笑，没有接话，反而是魏琛拍了拍喻文州：“是兴欣公会的成员做的，老板娘在网游公会里说了这件事，很多就在杭州的成员主动希望能来帮忙，还是志愿的，这觉悟高的，连老夫都有些不好意思了。”

   “了不起。”喻文州由衷赞叹，兴欣战队的这种模式，之前就被很多人抨击过“毫无冠军气质”“草根”，而如今，常人眼中的豪门战队队长却在这一瞬间，对这种所谓的“草根”产生了羡慕的情绪，被粉丝喜欢着的职业选手和一心支持着职业选手的粉丝，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，一起努力、合作，确实是种难得而又奇妙的体验。

   想到这，喻文州却愣了一下，喜欢的选手和选手的支持者，一起……

   他蹲下身去，抱起两包书，笑了。

 

   另一边，同样蹲着的陈果却难免忐忑，她压低声音问唐柔：“你说，和喻队长一起，老魏会不会不开心？”

   唐柔摇头：“不会，他现在挺开心的。”

   “你确定？”陈果将信将疑。

   唐柔点头：“确定。偷偷告诉你，刚才喻文州去拿书的时候，老魏看着他的背影笑来着，我看见了。”

   陈果陷入了更深的迷茫：“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？”

   唐柔故作高深：“得意门生，可遇而不可求。”

 

   四个人合作，核对数量之后再分类，工作虽多，却也没有耗费太多时间。

   陈果和唐柔一人抱着一个篮球做最后的收尾。

   “说起来，我们这些人里面，有没有人会打篮球啊？”陈果突然问道，“明天我们的东西送到，没人会打，就在小朋友面前丢人了。”

   喻文州正从自己的包里拿水给魏琛，听见陈果在问，就回答：“我记得方锐会，在训练营的时候，我看见他打过。”

   陈果的好奇心被点燃：“那时候你就认识他了？”

   “嗯。”喻文州点头，语气平淡，“他刚到训练营的时候，和其他人都不太熟，正好我也经常一个人，有时候碰上了，就聊聊天。”

   “仓库里不许抽烟吧。”魏琛突然插话，“你们聊着，我出去抽根烟。”

   喻文州心中一怔，他不知道是不是眼下的话题让魏琛不舒服了，更不知道这种可能会有的不舒服，是来源于当年他对自己不闻不问的悔意，还是他连输三局之后对自己的恨意。喻文州觉得自己有一些莫名的期待，却依旧在这种期待之前，升出另一种恐惧，他现在还没有勇气去证实，面对往事，魏琛真正的心情。唯一被肯定的是，那些往事，于喻文州而言，举足轻重。

   “咦？那时你和黄少天不熟吗？”陈果的问话打断了喻文州的思绪。

   “不太熟。”喻文州坦言相告，“他是天才嘛。”

   陈果点头，隐约察觉到空气里有尴尬的味道。

   喻文州适时主动地岔开话题：“唐柔妹子也是天才。”

   唐柔也读懂了气氛：“其实一开始，叶修要教我玩荣耀，玩战斗法师，我是拒绝的。”

   “啊？”喻文州怀疑自己听错了。

   唐柔狡黠地笑了笑：“那时我完全没听过叶秋的大名嘛。”

   陈果也扶额：“救命，那时候我以为他是被职业圈淘汰的吊车尾，还半开玩笑地支持他闯回职业联盟，给我要叶秋和苏沐橙的签名呢。”

   

   四个人回到宾馆的时候，已经很晚了，但他们依旧有说有笑的。

   陈果正在玩命控诉，当初在网游里，魏琛对她的蔑视和调戏。曾经陈果认为自己还算尚可的荣耀技术，在身边这三人的包围下，一秒变成了她博取同情，拉拢战友的有效武器。

   “老板娘高抬贵手。”魏琛的语气一点诚意都没有，“你怎么不说，你还和老叶一块，爆了我的银武呢。”

   “不爆你你不知道厉害！”陈果学着叶修的语气，狐假虎威。

   魏琛右手夹着烟，做了个投降的姿势：“我知道厉害了。老板娘，说实话，真累了，咱洗洗睡吧。”

   这话里话外的意思简直太猥琐了！陈果狠狠地瞪了魏琛一眼，拉着唐柔头也不回地上楼了。

   跟在后面上楼的魏琛，万万没想到，自己的房间里，叶修已不见踪影，徒留下两张空床。

   喻文州心内暗暗笑了一声：“叶神肯定去和少天住了，魏队，咱洗洗睡吧。”

   魏琛被噎得恨不能给喻文州一拳。

 

   可能是太累，可能是心情太好，喻文州这一晚，睡得特别好。

   早上睁开眼，阳光隐隐透过窗帘，小城的悠然与安详在这一刻显得淋漓尽致，偶尔从纱窗传来的自行车铃声，喻文州都觉得能和卫生间里的流水声相得益彰。

   水声渐渐停了，转过头，魏琛只穿了一条短裤，大喇喇地从卫生间里出来：“哟，文州醒啦。”

   喻文州掀开被子坐起来，揉揉眼睛：“魏队早。”

   “早。”魏琛随手捋着头发，“还不到七点，你可以到厕所里，自己解决一下，年轻人。”

   这话说得，饶是喻文州也差点脸红：“呃……魏队刚刚也……”

   “嗯。”魏琛面无表情地承认了。

   喻文州无语了两秒钟，随即马上意识到这是个绝好的机会：“魏队，没有女朋友吗？”

   “呵呵。”魏琛终于把视线转移到喻文州脸上，“说得像你有一样。”

   喻文州却乐了，这倒出乎魏琛意料之外：“嗯，我没有。”

 

   小城的宾馆肯定无法与大城市的五星级酒店相比，早餐也只能做到热腾腾。

   喻文州和魏琛收拾妥当，下楼吃饭的时候，兴欣战队里的几个年轻人都在帮陈果，给大家分花卷和小米粥。

   叶修和黄少天是最后才来的，还没完全清醒的黄少天难得的话不多，喻文州迎过去，悄悄地对叶修说：“谢谢了。”

   第一秒叶修有些疑惑，第二秒叶修微微睁大了眼睛，第三秒叶修又眯起眼睛，反应十分耐人寻味。

   “人都齐了吧。”陈果举着一个勺子说，“吃早饭吧，都多吃点，今天我们就进山区了，接下来的半个月，很可能吃不到这么丰盛的早餐了，不要浪费。”

   陈果刚说完，包子就一声大叫：“老大！那我能多带两个花卷走吗？”

   众人都笑起来，叶修哭笑不得地点点头：“带吧带吧。”

   

   

 

4.

 

因为中间空白的时光，如果还能分享，也是一种浪漫。

   

   进山区的路，越来越难走。

   一开始，汽车还能开进去，走了一段之后，路陡然变窄，开车的司机显然不是第一次来，回头向陈果说道：“汽车只能开到这，剩下的路，你们得蹬三轮车进去。”

   陈果有些担心提前运走的捐赠品：“那我们送来的那些东西？”

   “放心吧。”司机信誓旦旦，“这里扶贫办公室和慈善基金会的人有经验，送不进去的东西提前就会告诉你，答应你的，肯定给你完好无损地送到地方。”

   “那就好，那就好。”陈果心放下了一半，才招呼着大家下车，“辛苦一下吧，我们得蹬三轮车了。”

   包子倒兴奋起来，一下子蹿上一辆路边准备好的三轮车：“老大上来，我带着你！”

   “哈哈哈哈哈你个包子，来来来我和老叶坐你的车。”黄少天这时早已恢复本色，“你能不能行啊我和老叶可是两个大活人呢，你可不要把我俩摔下去。”

   “狮子座你跑着吧！”包子生气。

   黄少天急忙爬上车：“别别别，我就那么一说，就靠你了包子大大！”

   等叶修慢悠悠地也坐上来，其他几辆三轮车也都分配好了，方锐蹬着一辆拉着魏琛和莫凡，安文逸骑着一辆，上面坐着诚惶诚恐，随时准备跳下去帮忙的乔一帆和罗辑，喻文州自告奋勇地邀请了三位女神上他的车，仿佛下一秒他是要开劳斯莱斯，而不是蹬三轮。

   出发前，送他们来的司机还特意嘱咐，这几辆三轮车，就先借他们在山区里用。

   众人都点头道谢，才缓缓离开。

   陈果坐在车上，从包里拿出一张纸：“大家应该都看了资料，我们要去的这所小学是附近四个乡里，条件最差的，上一批支教的大学生离开之后，就一直没有支教的老师再来过。目前，这所学校里只有一个名义上的校长，姓刘，今年已经六十七岁了，身体不是很好，只能勉强地照顾孩子们的生活，却无法站在讲台上讲课了。这所学校里一共有二十一个孩子，最小的六岁，最大的十五岁，都是住在这个乡里的本地孩子，我们在这里住半个月，半个月之后，会有新的支教大学生到这里来。”

   包子蹬着车，一句话就暴露他根本没看资料的事实：“不是还有三所小学吗？我们不去了吗？”

   黄少天抢答：“包子你对不起老板娘辛辛苦苦兢兢业业打下的江山，那三所小学现在都有支教的老师在，只有我们要去的这所没有。不过话说回来，老板娘，我得先向你承认，打荣耀我是宇宙第一，但教书，这个事，我可能真不行。”

   “打荣耀你也不行啊。”叶修笑着接话，“指望你教书，人孩子是疯了吗。”

   “就是。”魏琛补了一刀，“少天你小子靠边站吧，我们兴欣里，上过大学的高材生可多了，轮不着你。”

   最后是不甘寂寞的喻文州：“少天，不如也跟着学校里的孩子一起上上课吧。”

   黄少天憋得脸都红了：“苏妹子，救我啊！”

 

   直到三轮车蹬了一个多小时，众人看见山脚下的小学校时，苏沐橙也没有回应黄少天的求救。

   不过也没人在意了，因为面前的这所学校，简单得让众人都心中一酸。

   正中一间破旧的平房，门上挂着一块木板，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“教室”二字；教室前有一小片空地，应该是学生们活动的操场；操场的右边，还有一间更小的平房，土墙上用粉笔写着“宿舍”两个字。

   “这太……”连黄少天都语塞了，“我不知道怎么表达我现在的心情。”

   陈果的泪点低，眼睛都红成一片：“我们去找找学校的刘校长。”

 

   陈果找到刘校长的时候，老人正在教室后面为学校的孩子们准备午饭。陈果发现，教室后面还有一块空地，比前面的要大一些，左边还有一间简陋低矮的厨房，一口柴锅架在灶台上，正煮着白粥。

   魏琛也绕着教室走过来看：“老板娘这不行啊，这粥里一点绿都看不见，没营养。”

   陈果点头：“进山前，叶修和沐沐不是去买了挺多菜和肉吗，都拿过来，你能做吗？”

   “嘁，小瞧老夫。”魏琛撇嘴，“少天呢，少天别在那废话了，过来给老夫打下手，给祖国未来的花朵们改善改善伙食！”

   黄少天闻言顿时苦了一张脸：“魏老大，我，我不会做饭啊。”

   魏琛呲牙：“要你何用！”

   喻文州拍拍黄少天：“魏队，我来吧，需要我做什么？”

   魏琛完全不客气，大手一挥：“苏沐橙脚底下那几袋子菜，洗了，切了，需要焯的做开水焯一下。还有肉和鱼，放外面存不住，也都收拾了，一会下锅炖。”

   喻文州点头应下，乔一帆也小跑过来，打开自己的背包：“魏琛前辈，喻队长，这是我带过来的调味料。”

   喻文州笑道：“心真细。”

   乔一帆十分不好意思：“啊，没有，是我妈妈提醒我的。”

 

   送完调味料，乔一帆又跑回去帮其他人，厨房中只剩下魏琛和喻文州。

   喻文州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魏琛，熟练的烹饪技术像是艺术，搭配他脸上一贯的漫不经心，化学反应出一个成熟男人的魅力，与他在职业赛场上散发出的气质截然不同。

   “我记得魏队以前不会做饭吧。”喻文州想起曾经，他每天都能见到魏琛的时候，那个经常抱着泡面的身影。

   “不会。”魏琛心中清楚喻文州说的“以前”是什么时候，“那时候忙着把老叶搞废，没空做饭。”

   喻文州觉得嘴里有点苦：“是退役之后学的？”

   魏琛却满不在乎：“是啊，好几年都是自己一个人，不学做饭，难道饿死？”

   喻文州沉默。

   那“好几年”是一个喻文州一点也不知道的过去——魏琛在哪里？做什么工作？有没有谈恋爱？还会不会看蓝雨的比赛？还玩不玩游戏？还记不记得训练营里的少年？

   ……

   有好多问题想问，这一刻，喻文州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
   从来都是这样，在这个人面前，喻文州所有的游刃有余，都好像被强制冷却了。

   “你这个孩子啊。”魏琛的声音突然响起，像看透了喻文州所有的防备，“心事太重了。”

   是自己沉默的时间太长了吧？喻文州随意笑笑：“是，魏队说的是。”

   魏琛嗤笑一声，一刀给鱼开膛破肚：“你刚才在想什么？想问我从蓝雨退役之后去干什么了是吗？”

   喻文州不置可否。

   魏琛掏出鱼的内脏：“想知道就问，我不爱玩神秘。”

   喻文州把菜摊在案板上：“先做饭吧。”

   

   学校里的孩子，昨天才知道，会有很多哥哥姐姐来看他们。

   今天见到，喜悦开心的情绪大多来自于新的学习体育用品，至于钢琴，唐柔拉着一个小女孩坐到琴凳上，小女孩都没敢伸出手。

   电脑就更是大问题。学校太小，电路也只供应着三盏电灯，根本没有条件放置五台新的电脑。

   陈果一筹莫展，黄少天难得的义正言辞：“教室后面的空地挺大，和刘校长商量商量，再盖一间校舍放电脑，钱我出，电费也大概核算一下，全部我来出。”

   喻文州端了两盘菜走出厨房：“少天，怎么了？”

   黄少天一边帮安文逸码好饭桌一边说：“刚发现的，学校里没多余的地方放电脑，我就说在后面空地边上再盖一间房，我自掏腰包。”

   “算我一份。”喻文州放下菜，“我刚才看学生住的那间宿舍，墙面都裂开了，房顶也不严实，太危险了，我和少天出钱，盖一间校舍，再把那间宿舍翻修一下。”

   陈果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，连连点头：“好，下午我就去找刘校长商量。”

 

   忙活了好久，魏琛终于做好了中午饭，厨具紧缺，条件很限，很多菜和肉都干脆直接盛进了孩子们自己的小饭盒里。

   魏琛见孩子们吃着几道简单的菜都笑得特别开心的样子，蹲到一边狠狠抽了一口烟说道：“孩子吃菜，大人喝粥，自己盛去吧。”

   

 

 

3.

 

告白不是祈祷，只想让你知道。

 

   下午的时间，罗辑和安文逸站上了讲台，唐柔和他们商量了之后，决定周四周五两天的下午，各上一个小时的音乐课，方锐在一旁跳起来说每天下课之后，都要上体育课。

   课间的时候，乔一帆拿着从苏沐橙那里借来的木梳子，和陈果一起，给班里的女孩子扎辫子，看得苏沐橙瞬间回忆起往事：“叶修扎辫子的技术比小乔差远了。”

   黄少天闻言搬了个小马扎坐到苏沐橙旁边：“诶诶，苏妹子，我一直挺好奇的，你和老叶是怎么认识的？这也没外人，也没有八卦记者，你跟我们说说，我们保证不说出去。”

   “八卦不要拉上我，我不感兴趣。”方锐姿势帅气地胯下运球，接着又转身干拔跳投，篮球稳稳地进了操场上只剩篮圈的篮筐。

   “听他闷骚。”魏琛瞬间拆台，“他是知道得差不多了才这么说。”

   “老魏！”方锐冲过来，“一对一吗，先投进十个的赢，我让你九个！”

   魏琛开启了假装没听见技能。

   黄少天还在缠着苏沐橙讲古。

   “没什么啊。”苏沐橙笑眯眯的，“他是我的监护人，学校作业回来拿给他检查签字的那种。”

   “这还没什么？”黄少天张大嘴，“从来没听过这种情节，这是什么八卦发展，情侣都变父女了好吗！”

   “少天。”叶修在一旁特别入戏，“叫爹。”

   黄少天翻白眼：“你滚，我不问你们了，我问魏老大，魏老大你跟我说说，你当年退役之后去哪了？我给你打了好多电话，你是不是换号了，我一直都没打通。”

   魏琛哈哈一笑：“都告诉你了，老夫还能保持神秘高冷的形象吗？”

   周围皆是一片呕吐声。

   唯有喻文州心中一怔。

   中午做饭时，魏琛带着油烟和菜香味的声音仿佛还响在他耳边——“想知道就问，我不爱玩神秘。”

   喻文州还没来得及控制心情，期待就先一步升起来。魏琛的话，像是带着诱惑的暗示，他无心去分辨真伪和对错，只想就这样径直走过去，不管不顾，砸烂横亘在他和魏琛之间的时间高墙。

 

   课间过得快，孩子们又被安文逸叫回去接着上课了。

   一个小姑娘的辫子还没扎完，但也一低头，从乔一帆手底下跑开，带着几缕碎头发，怯生生地回头冲他笑。

   乔一帆也笑笑，小女孩就不敢再看他了，扭头跑进教室，留下害羞的味道。

   喻文州把这一段小插曲看在眼里，心中暗想，如果世间所有的真心都能换实意，多好。

   

   晚饭仍旧是喻文州帮魏琛一起准备的，但比中午要简单得多，学校里有一大半的孩子，放学就回家了，晚饭不在学校吃，夜里也不在学校住。留下的七个孩子里，有一个是孤儿，其余六个，父母都去大城市里打工了。

   陈果也在安排分工：“乡政府给我们安排了住的地方，从学校过去，要走二十分钟。我想我们不如轮流，每天留下两个人在学校里过夜，委屈一下，帮帮刘校长照顾这些孩子，可以吗？”

   这其实是兴欣提前商量好的，此时问起，不过是在征询喻文州的黄少天的意见。

   喻文州：“可以。”

   黄少天：“我没问题，老叶咱俩一起啊，但其实我有点想和苏妹子一起，不过是不是不太好，苏妹子你觉得呢？如果你觉得不好，我就还是和老叶一起，我怎样都可以。”

   苏沐橙秒答：“我觉得不好。”

   众人笑，黄少天难得无语一次。

   “吃苦在前，享乐在后，老夫的觉悟还是要比你们高一点的。”魏琛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，“今天第一天，我先留下。”

   叶修点头：“那其他人，就和自己在兴欣时的室友一组吧。至于今天，文州，麻烦你跟着这个臭不要脸的老魏了。”

   喻文州没去分辨叶修的真实意图：“好。”

 

   入夜的山区有一种奇特的魅力，让人话都不敢大声讲。

   夜空，星宿，是在城市里看不到的风景。

   留下的七个孩子见怪不怪，只在睡觉前，用独特的发音轻声哼唱当地的山歌。

   不曾听过的调，不曾见过的景，在这一刻交融成一幅美轮美奂的佳作，令人动容。

   魏琛半躺着靠在学校门前的小土坡上，喻文州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土坡下面。

   “魏队。”喻文州背对着魏琛，声音像是被软化过，“我们聊聊天吧。”

   魏琛嘴里叼着一根细草杆，含糊不清地应着：“说吧。”

   简单的两个字听在喻文州耳中，竟然像是鼓励，他抬起头：“我想知道，从蓝雨离开后，你去了哪里？去做了什么？”

   “那之后啊……”魏琛的声音放佛从特别远的地方传来，像还站在昔年回忆里，“我回老家了，爹妈被我气了个半死，一开始离开家时吹出的牛逼，我没实现，那时候也以为永远都实现不了了。在家住了半个月，实在受不了，我就又出来了，你问我干过什么，那可多了，荣耀里的，荣耀外的，只要能挣钱，我都干。图什么呢？就图还能泡在网吧里，多打一天游戏，多赚一件材料。”

   喻文州静静地听，听魏琛这些从来没有对别人提起的故事。

   “现在真的不一样了，哪怕是一支战队的替补，也能有不错的收入，我们那时候比不了。我听说，刚有职业联赛的时候，叶修接济过很多朋友，都是那些岁数大了的，或者真的打不出名堂来的，那时候的生活不是你们现在能理解的。留在俱乐部一天，就能吃上一天的饭，离开了，就狗屁都不是了。”

   说到这，魏琛的语气却突然轻松起来：“对了，我还记得有一年，第五赛季吧，我经常泡的那个网吧，晚上直播了一场荣耀的比赛，普普通通一场常规赛，是你们客场去打微草，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，你们输得那叫一个惨，网吧里几乎所有支持蓝雨的观众都哭爹喊娘的，嘿嘿。我就和几个朋友客观公正地评价了一下你们的表现，没想到周围正好站着几个支持你们的，指着我鼻子就开骂，你知道他们说我什么吗？他们说，蓝雨黑滚出地球。哈哈哈哈。”

   喻文州右手撑着脸扭开头，声音却泄露了一点他想隐藏的秘密：“以我对魏队的了解，你当时肯定不是客观公正地评价了一下，骂我们来着吧。”

   魏琛真的笑起来：“能他妈不骂你们吗，一群小傻逼。”

   喻文州也笑：“嗯，该骂。”

   “你这个孩子啊。”魏琛第二次这样感叹，“你不会生气吗？我就坐在这，说你傻逼。中午做饭的时候，我就站在那，随随便便说你心事太重，还有之前在蓝雨训练营，随随便便就说你没有前途，你都不生气？当初你来找我挑战，老实说我还欣慰了一下，我想这个孩子终于生气了，他终于受不了我总是对他不闻不问了，可我那时候看见你的眼神，我就觉得我错了，其实你还是没生气，而且你也不是没有前途。”

   喻文州觉得自己忽然有些听不懂：“魏队？”

   “有时候你该生气的，生气了就不要总想着，是你逼得我离开，逼得我退役了，这包袱不该你背。”

   喻文州突然站起来转过身：“魏队是这样觉得的吗？”

   魏琛望着喻文州：“难道不是吗？你这一路上，对我怎么样我都看见了，没必要，我不记恨你。”

   原来眼前这个人，意外的坦白不是带着诱惑的暗示，而是真正坦荡的豁达，这情绪像一只手紧紧攥住喻文州的心脏，让他喘不过气来。他完全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控制不合时宜的表达——

   

   “不是，当然不是，你不要自以为是。”

   “我根本没有乞求原谅的意思。”

   “魏琛，我喜欢你。”

 

   山间的虫鸣，分贝似乎突然高了。

   在这个夜里，喻文州第一次见到魏琛的脸上出现了震惊的表情，他有些想笑，却好怕变成哭。

 

 

 

2.

 

你问我要去向何方，我指着大海的方向。

 

   太阳照常东升西落——

   负责站上讲台的罗辑和安文逸，每天都是一副好老师的样子。

   包子意外地会木工活，叮叮当当地加固课桌椅。

   唐柔在琴键上灵动的双手，激起了孩子们尝试的勇气。

   女孩子们排着队找乔一帆扎辫子已经变成日常。

   方锐给孩子们演示三步上篮的时候，被突然冲出来的莫凡一个盖帽盖掉。

   在黄少天的监工下，从镇上找来的工人已经开始盖新校舍。

   叶修在纸上写写画画，研究如何在孩子们能用上电脑前，先给他们打下基础。

   苏沐橙和陈果给每个孩子量了身高体重，结伴到镇上给他们买新衣服。

   还有，小厨房里，喻文州依然挂着微笑，给魏琛打下手。

 

   可能没有人察觉到悄悄发生的小变化——

   那个虫鸣声很响的夜里，魏琛震惊了三分钟之后，慢慢恢复了漫不经心的表情，又沉默了三分钟之后，才悠悠开口：“文州啊，事到如今，你肯定已经无视了我们都是男的这个事实，那基于这个事实上，我的反驳恐怕无法动摇你。”

   喻文州本来心里堵得慌，却在这时被魏琛说得笑起来：“是，这个理由影响不了我。”

   但影响我了你个小兔崽子。魏琛在心中如是暗骂道，开口却是一副好好前辈的语气：“老实说，老夫还真的没有被别人表白过……哎呦我操怎么把实话说出来了，文州你千万不要说出去！总之，我得承认我对处理这种情况，经验明显不足，我要是就这么答应你或者拒绝你，好像对你也不太负责任……喂文州你那是什么眼神？就算是我也没有人渣到把别人的感情当儿戏的好吗！”

   喻文州都笑出声了：“魏队这样说，我很高兴。”

   “别高兴得太早。”魏琛提醒，“你让我考虑考虑行吗。妈的这也不是愚人节，这么搞老夫，文州你良心大大的坏了！”

   喻文州敛了笑，眼睛中却还有笑意：“在愚人节表白，也太懦弱了，我不会的。”

   “你不懦弱吗？”魏琛下意识驳斥当下喻文州说的每一句话。

   喻文州耸肩，颇有点死皮赖脸，破罐破摔的架势：“魏琛，我喜欢你。”

   “停停停！”魏琛站起身，“老夫睡觉去了。”

   喻文州望着魏琛走进学校的背影：“谢谢你能考虑。”

   ——他不知道魏琛有没有听见这句话。

 

   魏琛当然听见了。

   所以这几天他才会无时无刻不注意着喻文州，黑衬衫领口的扣子没有扣，袖子整齐地挽到了手肘，因为没有训练，手腕还戴了一块黑色的手表，裤子也是黑色的。这个人怎么这么喜欢黑色？魏琛暗自腹诽。实话说，喻文州的长相其实并没有达到大众高标准的帅气水平，充其量属于没有明显缺陷的范畴，但在此时，他带着笑，高高地举起一个小男孩，让他能轻易地把篮球放进球框的瞬间，整个人都像发了光。

   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被别人喜欢着的感觉，天蓝，水清，草绿，孩子们也很可爱，魏琛觉得自己完全不应该这么矫情，却还是控制不住地想笑一笑。

   直到这笑容引来了围观的叶修，他模仿赵忠祥老师的语气：“兴欣的夏休期来临，哺乳动物魏琛也迎来了自己的发情期。”

   魏琛终于笑不出来了：“你这个孙子，欠抽是不是？”

   “哈哈。”叶修捧着本书坐在魏琛旁边，“说说，学生里最喜欢哪个？”

   魏琛秒答：“少天啊还用问吗？”

   叶修瞥他一眼，眼神像在看一个怪物：“我问的是这小学里的学生，这么多可爱的未来花朵，你最喜欢哪个？”

   魏琛被噎住：“呃，这些孩子都挺好，天真无邪的，要说最喜欢，糖豆吧。”

   糖豆是一个七岁的小男孩，是这里所有孩子中，对魏琛的厨艺最不吝惜赞美之词的一个。

   叶修仿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：“嗯，我刚才过来，随便问了问，方锐最喜欢那个每天缠着他学打篮球的，小唐喜欢那边那个小女孩，小女孩说喜欢听她弹钢琴，少天说有个孩子夸他嘴皮子利索，可给他美坏了。”

   魏琛被叶修说得想抽烟，却还是没抽：“这么多废话呢，你有什么屁，快放！”

   叶修看魏琛一眼：“前些日子，我陪沐橙看电视剧，里面有句台词我印象挺深刻，‘我们几千年来，犯着同样一个致命的错误，就是不喜欢自己最优秀的儿子’。”

   魏琛沉默，叶修的意思他听懂了，却还是要毁气氛：“怎么会，我挺喜欢你的。”

   叶修只是笑笑：“滚蛋吧你。”

 

   几天相处下来，学校里的孩子们安然度过了面对陌生人的害羞期。放学后，除了原本就住在学校的七个孩子之外，还有几个家住得不算很远的学生偶尔也会留下来再玩一会。

   糖豆是住在学校的，下了音乐课，他就哼着唐柔刚教会他们的歌，挂在魏琛脖子上了。

   孩子眼里，和他们一起在学校的大人都是老师。

   “魏老师。”糖豆努力想学说普通话，“魏老师，叶老师悄悄跟我说，你最喜欢我，那我能跟你学做饭吗？”

   魏琛拽着他的胳膊防止他掉下去：“现在不行，你太小了，容易烫着。”

   糖豆眼睛一亮：“那长大了就能学了？”

   魏琛以前从没哄过孩子，现在已经有点哭笑不得了：“能学能学。”

   糖豆还挂在魏琛身上，就一蹿一蹿的：“那魏老师，你千万别忘了来，等我长大了，你来找我。”

   “行。”魏琛觉得不答应肯定过不了关，“咱俩说准了，到时候我肯定来。”

   糖豆还在蹿：“魏老师那我问你，如果我以后做饭做的比你还好了，你还喜欢我吗？”

   魏老师觉得自己受到了会心一击，他只能在喻文州含笑的目光中，尴尬地回答了糖豆的问题：“喜欢。”

   糖豆高兴了，从魏琛身上跳下来，跑着去找包子老师玩。

   魏琛坚持不承认自己刚才尴尬了，他瞪着喻文州：“臭小子，你笑什么？”

   自从误打误撞表白之后，喻文州的脸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厚起来：“魏老师，如果下赛季蓝雨赢了兴欣，你还喜欢我吗？”

   魏琛呲牙咧嘴：“赢得了再说吧你这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！”

   魏琛骂骂咧咧地走了，完全忘了否认，“你还喜欢我吗”这句话中的潜在意思，喻文州都快笑出声来了。

 

   这情况，这发展，有些不太对啊。魏琛一头扎进小厨房，饶是不知下限为何物如他，也得承认心脏有点不太好了。

   被人默默喜欢是一回事，被人仓促表白是一回事，被喜欢自己的人几次直白地表明感情又是另外一回事。

   他看着菜篮里还足够一顿吃的菜，却升出了一种想要逃避的心情。

   魏琛已经过完的前半辈子，升出过两次这样的心情。第一次是在旧时光里的蓝雨，他面前站着那个还一脸稚嫩的喻文州，带着不以物喜，不以己悲的礼貌笑容，却逼得魏琛一瞬间想逃避。第二次，又是这个喻文州，早就脱了稚嫩的脸上，从仓皇到自信，却都说着喜欢的心情。

   他妈的怎么老是你！魏琛觉得自己命犯喻文州。

 

   “魏老大，你干嘛呢？”黄少天突然从外面闯进来，“离晚饭时间还早着呢，这会就做饭是不是太早了？魏老大，方锐带着几个孩子要打球赛，你来不来一起看看？”

   魏琛的思绪被打断，黄少天的声音却给了他另一个灵感：“少天，你跟我上山，去找点野菜吧。”

   “诶？”黄少天没跟上话题的跳跃，却还是跟着魏老大走了，“虽然不明白为什么，但听起来好像挺有意思的，走吧走吧，魏老大你认识野菜长什么样吧？我不认识啊，全靠你了！”

   魏琛稍微有点后悔：“少天，你以后少和包子在一起玩。”

 

   最后，魏琛和黄少天以想给大家包野菜馅饺子为由，提着四个篮子，大摇大摆地上山了。

   叶·不占黄少天便宜会死·修摆摆手：“去吧去吧，巡山勤快点啊少天。”

   黄少天挎着两个菜篮子，比了两个中指回应。

   罗辑突然有些担心：“现在是雨季，不会忽然下雨吧。”

 

 

1.

 

懂一个人也许要忍耐，要经过了意外，才了解所谓的爱。

 

   一语成谶，雨在魏琛和黄少天走了大概四十分钟之后，不期而至。

   陈果脸色都变了，她在来之前查阅的资料里看到过，眼下正是贵州的雨季，如果雨太大，很容易造成滑坡或者泥石流。她一边和其他人一起拉着孩子跑进教室，一边还要祈祷魏琛和黄少天的安全。

   刘校长步履蹒跚地走到门口向外看：“还行，还行，这雨不算大，今年黔东不是特别旱，这种雨应该不会出事。”

   陈果眉头还皱着，闻言只能点点头。

   脸色最难看的是喻文州，他也走到门口：“老校长，有没有雨伞或者雨衣？”

   刘校长一愣，叶修先反应过来，语气严肃：“喻文州，你想干什么？”

   喻文州回头看着叶修。

   叶修摇头：“我告诉你，你别捣乱。刘校长说的话你没听清楚吗？这种雨应该不会有大问题，而且你既不知道老魏和少天走的路线，也不太熟悉这里的情况，你老实呆着，包子看着他！”

   包子还有点不明白，但老大发话了，他几步就站到喻文州身边：“没问题！”

   叶修又转向陈果：“老板娘，你有乡政府的电话吧？”

   陈果点头。

   叶修接着指挥：“嗯，你先给乡政府打个电话，把这边的情况和他们说一下，他们常年在这里，处理这种事肯定比我们更有经验，我们得听听他们的意见。”

   陈果也跟着反应过来：“对对，你说得对，我马上打电话。”

   电话接通，陈果三言两语说明情况，对方说他们的防灾工作小组已经要准备出发，一旦找到魏琛和黄少天，马上就把人送回来。

   陈果连连道谢。

   喻文州还低着头，一言不发。

 

   被众人担心着的两个人，此时却挺悠闲。他们顺着一条最宽的土路上山，摘摘捡捡了两篮子，累得快半死之时，就在半山腰上发现了一个简易的半敞开式的小木屋，黄少天大喊着感谢上帝开恩，就一头冲进去坐下了。

   屋里椅子有三把，魏琛坐下之后，还能把腿翘起来。

   就这么休息了十几分钟，两人看着天突然下起雨来。

 

   “幸好先找到了这么一个地方。”黄少天特别庆幸。

   “没准，半山腰上盖这个，就是为了让人躲雨。”魏琛不忘分析。

 

   雨天总是能让人思绪翻飞，心事纷纭，何况现在除了说话，也根本无事可做。

   “魏老大。”黄少天突然开口，“我想问你个问题。”

   魏琛随手检查着刚才摘的野菜里有没有不能吃的：“什么问题？”

   黄少天抿抿嘴：“你现在还生队长的气吗？”

   魏琛抬头，长叹一口气：“老夫到底做错了什么事让你觉得我是个小心眼？”

   黄少天微笑了一下，是他不常用的表情：“也没有。怎么说呢，自从魏老大你离开蓝雨之后，我觉得发生了好多事，很多都想告诉你，却联系不上你，难得现在有机会，我想说，你想听吗？”

   除了比赛，魏琛也很少在私底下见到这么认真的黄少天：“说吧，我听听。”

   黄少天扭开脸，向外面的雨中看过去：“其实，我是生过队长的气的。那时候我小，不懂事，觉得他做了世界上最混蛋的一件事。我还记得，魏老大你真的走了之后，我去他宿舍找他吵架。”说到这，黄少天轻笑了一下，“你知道我的，说起话来经常控制不住，现在想不起来了，但我觉得当时我应该是挺过分的，对骂我谁都不怕，但其实我那天都做好了可能会和他打起来的准备。结果没想到，队长就站在门口，一句话都不反驳，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无话可说，但确实，先害怕了的人是我。”

   魏琛没有在这时插话。

   黄少天转回头来：“后来我就不怎么理他了，一直到方队长开始让我们随队去比赛现场，不是每场都去，就是挑一些可能有内涵的比赛让我们到现场去看。有一次我无意间发现，他在找前两个赛季的前辈，问他们知不知道你的消息和新手机号。魏老大你应该清楚的，职业圈嘛，不全是善男信女，客气这种东西，都是要靠实力争取的，他一个训练营名不见经传的训练生，遇到那些老鸟，有时候也会碰壁。好在大多数人都很不错，但也没一个人知道你的消息，他连韩文清都硬着头皮去问了。”

   这是魏琛从来都不知道的往事，电视上看喻文州，他太有分寸了，太不卑不亢了，会让人觉得他可能没有心。

   魏琛想，可能只有自己知道，这个人的心放在了哪。

   “蓝雨第一次拿冠军的时候，”黄少天还在继续说，“我看见他，用一张术士的小号登陆了荣耀，给别人发消息。”

   “嗯？”

   黄少天双手捂住脸，声音闷闷的：“他在给索克萨尔发消息，他说‘魏队，我们赢了，我们是冠军了’，天呐，索克萨尔的账号卡就在他兜里啊！”

   

   这场雨不是雷阵雨，但魏琛却仿佛看见了，听见了电闪和雷鸣。

   

   乡政府防灾工作小组找到魏琛和黄少天的时候，雨已经小多了，他们本打算等雨停，但小组的工作人员递给他们两件雨衣，还有一位工作人员说要把他们送回学校里。能早点回去当然好，只是野菜全部被淋湿了。

   见到从淅淅沥沥的雨幕中，走回来的人，喻文州的表情终于松了，他说：“没事就好。”

   黄少天这时已经恢复了常态：“当然没事啦，一场雨嘛，全靠我和魏老大的聪明才智，轻而易举地就度过了危机！队长放心放心，老叶老叶，我身处危难之中的时候，你有没有急哭啊？实话实说啊，不要藏着掖着！”

   叶修见他们回来，心也放下了：“呵呵，是有人要急哭了。”

   魏琛扫了一眼喻文州，抬起手，把水全抹在了喻文州头上。

 

   雨终于停了，孩子们都从教室里跑出来，晚饭的时间都到了，却还没有人喊饿。

   夕阳透过了还没完全散去的乌云，喻文州觉得那里也许有彩虹。

   

   匆匆忙忙吃了晚饭，今天该留下来的人是安文逸和乔一帆。

   其他人和孩子们打过招呼之后，就稀稀拉拉地结伴向住的地方走去。

   魏琛叼着一根有点受潮的烟，慢吞吞地走在最后，喻文州不紧不慢地跟着他，与前面人的距离，越来越大。

   “今天急哭了？”魏琛开口就是嘲讽。

   喻文州笑笑：“嗯，哭了。”

   “你这个孩子啊。”魏琛第三次这样感叹，“你告诉我，跟你对喷垃圾话是不是世界上最无聊的事情？”

   喻文州竟然认真思考：“应该是和周泽楷。”

   魏琛顿时觉得无法反驳。

   “我不是不说垃圾话。”喻文州开始解释，“我是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垃圾话。”

   魏琛眯起眼睛：“何出此言？”

   喻文州沉默半晌，像是下了决心一般：“我这一年有个习惯，但凡是魏队你出场了的兴欣比赛，赛后我都要再看一遍电视转播，才结束不久的季后赛第一轮，淘汰了我们的两场比赛我也看了，第一场团队赛的时候，李艺博评价了一下你的表现。”

   魏琛有些好奇：“哦？那个小子是怎么赞扬老夫的？”

   喻文州笑：“他说，‘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任何一个人，可以让喻文州这样束手无策’。”

   魏琛觉得自己应该仰天大笑，却最终只是苦笑：“他说得不对。”

   “他说得对。”喻文州笃定，“可能是他解说生涯里，最正确的一句话，我承认，无论在场上，还是在场下，都只有你能让我这么束手无策。”

   魏琛仰起头：“傻逼，让人束手无策的人是你啊。”

   喻文州愣愣地看着魏琛。

   魏琛回过头：“如果有机会，不为难你的情况下，能不能让我看看，索克萨尔的邮件箱，截图也可以。”

   喻文州嘴唇都抖起来：“魏，魏队……”

   “少天都告诉我了。”魏琛还叼着那根烟，“我不白看，我可以用迎风布阵加你好友，等你下次再拿到冠军的时候，就直接告诉我吧。”

   喻文州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要哭了：“能不能把话说明白点？”

   魏琛不耐烦：“还要多明白啊你这个傻小子，你说的事，我答应你了，听懂了没？”

   

   天上的乌云全都散开了，夕阳却还剩一丝光亮，走在路上的人，被镶上了金边。

 

 

 

0.

 

尚好的青春都是你。

 

   “魏琛，我喜欢你。”

   “滚。”

 

FIN.